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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阳西下,奴隶们结束了劳作,正返回破败不堪的住所。小丧也在这归途之中。
主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,众多的奴隶向着同一个地方移动。小丧随着人流移动着,渐渐地可以看见黑色的马车。那就是主人的,小丧想着。主人是一个革命者,反对封建与守旧,小丧只知道这些。
“大家!”主人走下了车,主人从来没有用“奴隶”这个词称呼过奴隶们,所以仅仅这两个字,大家便都安静了下来,“我一直认为,大家不是奴隶,而是人。”说着,主人挥了挥手,几个侍者从马车里端了什么东西出来。
“现在,我们的革命终于成功了,大家只要花上几年时间,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。”
奴隶们欢呼着,原因自然是“自由”二字。小丧一声不吭地端详着侍者端着的一卷卷东西。
主人微咳了一声,奴隶们停下了欢呼:“大家依次上来领一份合同,有了这个,只要赚够了钱,就可以赎回自由!”主人话音刚落,奴隶们以少见的踊跃态度上前。
小丧没有行动,他默默地等待着人流的散去。
太阳落山,小丧最后一个拿到合同。也许是小丧没有露出犹如其他奴隶们一样的喜悦神情,主人看了他一眼。不过,只有一眼。
在庆幸自己识字之余,小丧打开了合同,嗅着纸张特有的芬芳,小丧读着。合同上写的大意是奴隶拥有了可以用金钱买下人权的权利。小丧笑了笑,踏上了归途。
住所中已经没有几个奴隶,大家从少数识字的奴隶口中了解了合同的意思,便去彻夜干活。因为在主人的田地里,收获大于要上交的部分便可以换取金钱。现在,日夜生活在田野中的奴隶们似乎终于明白了金钱的意义,他们一改往日的懒惰,田地中火把犹如白昼,不少奴隶边劳作着边叹息自己平时对金钱的忽视。
小丧想象着如上画面,把情况告诉了在住所中的老奴隶。
老奴隶并没有为自己没有领到合同而惋惜,也没有询问小丧为什么一个人留了下来,如往常一样进入了睡眠,小丧看着老奴隶们全部都入了睡。
小丧也没有思考为什么一张纸有怎么大的威力,因为不管是否存在着这张纸,小丧一直在追寻着一个无形的东西。金钱、人权对他真的不重要,这是小丧此刻刚刚萌发的想法,因为在这之前,他还不知金钱、自由为何物。
小丧小心地呼吸着空气,进入了睡眠。
早晨,小丧起来时有些奴隶才刚刚回来。小丧领了作为早餐的稀粥,耳旁尽是奴隶们议论田地产量的话语,以及对主人的感激。
小丧走向了田地,一路上奴隶们对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,小丧并不在意。小丧来到了自己的田地,他没有耕种任何农作物,反而这里种着许多种树苗。
没有奴隶明白小丧在干着什么,他一直在把于路上看到的树苗移栽到自己的田地里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了,奴隶们不断地扩大田地。一时间,这个偏远、孤僻的山丘已经成了耕地的海洋。奴隶们的腰包也渐渐地鼓了起来,更有甚者发现了用动物的排泄物可以加快作物的长势,并把这些东西称作“肥料”。
小丧一如既往的最早回到住所,其中一个老奴隶少有的和他说了话:
“你……真的不渴望自由么?”这个老奴隶似乎观察了小丧多时。
“不。”小丧简短地回答着。
“这样,”老奴隶有些痛苦地支起身体,“我是不渴望自由的,我将在这里终老。”
小丧没有说什么,等着老奴隶继续下去。
“看样子,你会一直留在这里了。所以……拜托了。”老奴隶困难地鞠了个躬。
小丧马上扶起老奴隶,点了点头。
“哈哈,前提是我还能多活一段时间。”老奴隶自嘲道。
……
那之后过了两年,一些聪慧的奴隶赎回了自由,他们没有留下任何话语,收拾上行装,去了远方的都市,据主人的侍从说,主人在那里开了纺织工厂,那里还有许多从未见过的机器和一种夜晚也会发光的,不是火把的东西。
一批奴隶变成了人,离开了,剩下的奴隶占用了他们舍弃的田地,继续耕作着。
这个时候,小丧和老奴隶一起养育着树苗,依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里。
又过去了三年,最后一批努力的、不会使用肥料的奴隶也终于赚够了金钱,赎回了自由,他们不舍地望着自己耕耘过的那片山丘,又和长水与老奴隶说了些道别与祝福的话语,离开了农庄。
小丧代表自己和不能行动的老奴隶给最后的一批人送行。
“再见了!”最后的人们挥着手,走了。
小丧轻轻地挥手还礼,并在心中祈祷:请给这些人善终。
这座农庄最后的客人是主人,他乘着马车最后一次视察农庄。
“这个山丘终究还是荒芜了。”主人玩笑地说着,主人心情很好,大部分成为人的奴隶现在在他的纺织厂中作了苦工,似乎利益时农庄的无数倍。
“这里放弃了吧。”主人撕碎了自己的土地契。
“会长,奴隶们都赎回了合同,现在还在这里的只有两个奴隶。”侍者为主人指出了小丧的田地。
主人望着田地中的树与树苗,沉默了很长时间。
“要不要把这两个奴隶带走?”侍者询问着。
“……不。”主人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,“我现在已经没有权力这么做了。”
说罢,主人用皮靴踩了踩地上的纸片。
“主人,已经准备好了。”另一个侍者驾好了马车。
“再等等。”主人举手制止了侍者,接着又陷入了久久地沉默。
“终究,我是错了。”主人以一个革命者与资本家自居,但这时的主人却像是半个哲人,“这世上到底还是存在着不会被自由的迷香迷倒的人呢。”
说完,主人上了马车,离开了山丘。小丧望着主人远去的马车,感激着这个打破封建,充满仁慈的奴隶主。虽然,主人使用了名为“自由”的迷香。
终于,这里只剩下了小丧和老者。小丧如同平时一样开始劳作,他把满山丘的田野退耕,载上他与老者培育的树苗。可惜的是,树苗移栽后长势不良,小丧深挖泥土,使树苗扎根。工作持续了一年。
这一年,老者去世了,小丧没有痛哭,他一整天凝望着这座山丘,最后把老者葬在了山丘的顶处。
小丧又花了十年时间,这座山丘复原成了原先最最开始的模样。树林繁茂,绿草遍野,飞鸟野兔也开始回来了。
小丧躺在草皮上,睁眼看着无际的天和飘荡的云,他却叹息着,他想像着那些获得了自由的人们。聪慧的人们很快适应了城市,成为了工头,过着还算富裕的日子;努力的人们则一直勤劳地打着苦工,过着居无定所的困苦生活。
到底谁获得了自由?人们赎回的又究竟是什么?
我没有获得自由,只是在默默地追寻着一生也追寻不到的东西,小丧这么认为。
许多年后,小丧去世了,他的遗体化作了山丘的一部分。
又是许多年,反感于城市污浊空气的人们发现了这一座山丘,他发现了山顶上老者的坟墓,并以老者的名字命名了这座山丘。
又是许多年,这座山丘被战争夷为了平地。
又是许多年,人们结束了战争,这片山丘的残骸被划分到了某个国家的疆域中。
又是许多年,国家开始对山丘的生态环境进行恢复。
又是许多年,这座山丘成为了国家公园,本国最著名的历史学家将其题名为“自由”。自由国家公园的最中央有一个奴隶制时代到近代战争的历史纪念馆,老者被尊奉为自由之丘的开拓者。
哲人来到了自由之丘,他粗略观望了山丘与纪念馆。
“师父,您有什么想法么?”跟随哲人多年的弟子察觉出了哲人表情细微的变化。
“呵,”哲人淡淡笑了一声,“他终于获得了自由。”
“什么自由?他是谁?”
“没什么……”哲人结束了这个话题。
哲人知道,自己不能说出他是谁,也说不出他……是谁。
万年~灰: 我一直认为,人生而不平等,但人生而自由。
不过,如果你选择生活在这个视不平等为常态的社会里,那就别指望自由了。
在这里,没有人能得到自由。 ...
五石瓠舟: 我同阿空,这文槽点挺多,但还是正经说事。
犬儒派并不能令所有人都接受,但也侧面说明所谓“苦难命运无法挣脱的枷锁”都是自身强加的。
...
八云丧: 在下已经说了,这是中二时期写的文,要再详细的说,是2008年写的文,本来想修改修改再发的,但最后也没改,保持中二的全貌发出来了
那个时候的在下还是想追求什 ...